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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为他生下孩子,他却要她死「监狱小说」


第一年,他心上人死了,他亲手把她送进牢狱。

第二年,她怀了他的孩子,狱中产子,九死一生,他一无所知。

第三年,他抄了她的汝阳王府,斩杀百人,将她爹娘悬挂于十米多高的城墙之上!

沈宁宁哭着往城墙上扑,嘴通一声跪倒在傅辞炎的面前。

“王爷,都是我的错,是我害死了你心上人,我不辩解了,你放过我爹娘吧,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啊!’

“求求你了,王爷,我真的错了,我该死!你杀了我,饶了他们吧!”

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,哪怕是在牢狱整张脸都被人踩在脚下,她都没有求饶,始终保持着她汝阳郡主的铮铮傲骨,可现在,为了能让爹娘活下来,哪怕让她像一条狗一样,和他摇尾乞怜,她都甘之如饴。

一直昏迷的汝阳王妃似乎听到了她祈求的声音,竟费力的张开了双眼。

“宁儿,不要求他,快跑傅辞炎冷冷勾唇:来人,马上给我把绳子砍断!

“不要!”

沈宁宁目眦欲裂,她尖叫着扑到傅辞炎的脚边,不顾一切的用力磕头“王爷……求求你!’

因为太过焦急和悲痛,她已经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,只是麻木的将头砸在地上。

看着她额头上渗出来的斑斑血迹,傅辞炎没来由的胸口发紧。

不该这样,他不该对这样心很手辣的女人有一丝的不忍。

傅辞炎漠然转身,不再看她一眼,想要我放过他们也可以,从这儿跪到烟儿坟前,在她坟前磕满 9999 个头从此我便放了你们一家。”

她愕然看着傅辞炎的背影,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,这便是她用尽一生最好年华爱过的男人,曾经只是看他一眼,便足以,喜一整天的男人。

如今,他却赐予她这世间所有的羞辱和痛苦。

沈宁宁缓缓站起身来,她的眼睛已经干涸,一滴泪都流不出来,“王爷,希望你说话算话。”

说着,她麻木的跪下,开始跑着一步步往前走。

傅辞炎身子一颤,他恨她的嚣张跋扈,恨她的高傲自满,恨她害死了烟儿,所以他亲手毁了汝阳王府,毁了她。

可当他看到曾经那个灿如星辰的女人,跌落凡间淫灭所有光芒时,心中竟然没有报复后的快感。

忽然,悬挂在城墙上的汝阳王,竟从腰间掏出藏好的匕首,用尽浑身的力气,狠狠割断了自己脚上的绳子。

“宁儿,你是郡主,不要跪,给我好好活……”

剩下的字眼还未出口,两个人便跌落城墙,重重的摔在沈宁宁的面前。

“不!!!”

血,到处都是血,沈宁宁怔怔的看着砸在自己面前的爹娘,整个大像是被掏空了一般,连挪动脚步的都没有。

围观的人群被吓得四散躲开,连看守城墙的侍卫都后退了几步。

沈宁宁眼睛瞪得大大的,却一滴泪也没有。

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边,缓缓在爹娘面前跪了下来。

看着沈宁宁瘦弱而绝望的背影,傅辞炎的心忽然提了起来,他握紧自己的手掌,冷汗却密密麻麻的渗出来。

“我并未想过要他们性命。”

……

沈宁宁从大内监牢出来的这日,上京一扫春日的阴翳,难得的是个大好晴天。

阳光照得她有些睁不开眼,在牢里待了三年,她许久没见到过这样好的阳光了。

如今的她瘦得有些脱了相,走在路上一瘸一拐的,似乎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跑。

出了大内监牢,沈宁宁便看到骑着高头大马,风姿绰约的傅辞炎出现在她的眼前。

这个曾经她最深爱的男人,亲手将她送进大内监牢的男人!

她眼神游离,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起来。

傅辞炎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凉薄的唇冷冷上扬。

“怎么,见到我很害怕?”

“以前不是还天天在皇兄面前吵着要嫁给我,要做我的王妃?”

曾经趋之若鹜,恨不得每天追在他身后,光是看着他背影,都能开心得不了的沈宁宁。

现如今,却对着他身子抖个不停,怕得连头都不敢抬。

“说话!关了三年,哑巴了?”

他失去了耐心,声音再度多了几分冰冷。

闻言,沈宁宁终于抬头,一双无神的眼睛里早盈满了恐惧和泪水。

“我……错了。”

她一开口,声音粗粝沙哑,难听到连傅辞炎都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。

还记得曾经的汝阳郡主,风华绝代,名动京城,明媚得如同天上高不可攀的太阳,引无数裙下之臣拜倒。

可现如今,眼前这个又黄又瘦,卑微到尘埃里的女人,哪里还看得到一丁点,曾经肆意张扬,光芒万丈的郡主的影子。

多年未见,这个女人还真犹如脱胎变骨一样。

心间异样只一闪而过,他冷冷一笑,“沈宁宁,你为了嫁进王府,派人玷污烟儿,活生生逼死她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天?”

沈宁宁身形猛地一颤,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要辩解什么。

她想说虽然她痴恋傅辞炎,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她成为名正言顺的王妃,可她从来没有派人去玷污过柳烟儿。

身为郡主,她是被宠得有些小脾气,却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。

可不管她说什么,傅辞炎都不会相信。

是他亲自将汝阳王谋逆的证据交给当今圣上,是他授意让人在监牢里对她多多“关照”,是他赐给她三年噩梦般的生活。

如今她的嗓子哑了,脚也废了。

那个曾经能跳出名动上京的惊鸿舞的汝阳王郡主已经死了,取而代之的是罪人沈宁宁。

她已经不再奢望什么真相大白,只祈盼傅辞炎能放过自己。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“来人,把她给我驾到马上来!”

她这副卑微到极致的样子,莫名让傅辞炎烦闷不已,一声令下,沈宁宁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,就已经被侍卫们提到了马上。

马匹一路狂奔,最终在百姓聚集的城门口停下。

还没弄清他把她带到这究竟是何用意,傅辞炎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,下一秒,侍卫就已经把她从马上狠狠扔了下来。

傅辞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,字字如刀,“沈宁宁,“你爹娘三年前被判流放宁古塔,病死在半路,你可知道?”

她的心猛然下坠,仿佛跌进无边深渊,“知道……”

“你妹妹被卖到青楼,被打成了残废。”

“知道……”

“你们汝阳王一派,该流放的被流放,该杀的被杀,全府上下148口人,已经彻底完了。”

“知道……”

短短一番对话下来,她唇齿间全是被咬出来的鲜血,有一瞬间,她只想就这样死了,与全家团聚。

但脑海中却不断想起汝阳王流放前的嘱咐,“宁宁,求你,好好活下去,带着妹妹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
活下去,好好活下去。

哪怕受尽侮辱和委屈,也要找到妹妹,为了爹娘活下去。

沈宁宁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,语气中尽是恳求,“王爷,如今我已家破人亡,你也报复够了,求求您大发慈悲,饶我一条生路吧。”

她匍匐在男人高大的马下,眼泪流了下来。

“辞炎哥哥,放过我吧……”

第二章 我是罪人

时隔三年,她再一次喊出这个让她心碎的称呼,却也是最后一次。

以前她总是跟在傅辞炎的身边,像是一条小尾巴。

“辞炎哥哥,你骑马真厉害,可以教我吗?”

“辞炎哥哥,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,将来长大了,我就嫁给你啦!”

“辞炎哥哥,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,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,我会去和陛下解释,你不要这样不理我……”

以前那么恣意明媚的汝阳王郡主沈宁宁,如今竟然低声下气的求他,只为留下一条贱命。

“饶过你也不是不可以……”他声音一沉,目光掠向远方,“看到前面那条路了吗,从这儿到王府一共9999步,你一步步的给我跪回去,每跪一步,就给烟儿道一次歉。”

“跪完之后,我考虑考虑。”

沈宁宁猛地抬头看向他。

这个地方,她并不陌生。

这是回王府的必经之路,很多年前,她一身红衣,笑容明媚,在这条路上策马奔腾,去找她心爱之人。

而此刻,他要她在同一条路,用如此屈辱的方式,跟柳烟儿道歉。

见她眼底盈满泪水的样子,傅辞炎眯了眯眼,刚要说话,下一秒,沈宁宁已经起身。

“好!我认罪之后,求您,放我一条生路。”

她强撑着虚弱的身子,足足花了三分钟,才走到城门口,而后,强行忍受着周遭传来的奇异眼神,砰的一声跪了下来。

她紧咬着嘴唇,不顾满面流淌的泪水,哽咽着道:“我是汝阳郡主,我是个罪人,是我害死了柳烟儿,我罪该万死!”

她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走,每一步她都跪得分外用力。

“我是汝阳郡主,我是个罪人,是我害死了柳烟儿,我罪该万死!”

“我是汝阳郡主,我是个罪人,是我害死了柳烟儿,我罪该万死!”

“……”

膝盖被碎石磨破,立刻渗出血来,将她身后延伸出一条血路。

傅辞炎骑在马上,冷冷看着不远处已然瘦到不能看的身影,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恨还是报复的解脱,只觉得心头有团怒火烧得正旺。

失去烟儿,那种痛感,他此生难忘。

所以,也希望这个罪魁祸首,能痛一点,再痛一点。

但此刻看着被折磨得显然与三年前截然不同的沈宁宁,心中莫名有股异样,一直蠢蠢欲动。

他死命将它压下。

“给我叫来全城的百姓,围观曾经的汝阳郡主认罪!”

“是,王爷!”

……

上京城的主街上,无数百姓受命前来,看着这个曾经最肆意飞扬的郡主,如今沦落成这种地步。

“活该!当年她仗着自己是郡主,逼死王爷的心上人,现在真是罪有应得!”

“最该死的人就是她!”

“打死她,打死她!”

不知是谁先开了头,有人将一枚鸡蛋狠狠的砸向了她的额头,随后更多的人开始动手。

白菜,鸡蛋,石头,人群中叫嚣着将那些东西砸向她,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。

她想起当年汝阳王府还没有落败的时候,她坐在轿子里从街头出行,百姓纷纷跪倒在她的脚下,高呼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。

那个时候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,名门贵族的公子哥统统都不入她的眼,仗着陛下对自己的喜爱,她胆大妄为的当着群臣的面祈求陛下将自己指婚给傅辞炎。

“陛下,辞炎哥哥这样优秀的男儿,只有我才配的上他!”

现在忆起,犹如黄粱一梦。

暮色四合,她一路跪着爬到王府。

她满膝盖的血,整个人都几乎奄奄一息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抓住正站在府门口等着她的男人的衣角。

“王爷,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做了,可以放过我了吗?”

门口傅辞炎长身玉立,五官分明的脸上是深不见底的寒意。

“你若是在本王府中为奴为婢,本王心情好了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一活路。”

第三章 看门狗

沈宁宁没有反抗的机会,不等她说一个不字,便被王府的下人抓着扔进了柴房。

春日的夜晚最是寒冷,沈宁宁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,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。

从狱中出来到现在,她滴水未进,膝盖上血迹斑斑,将她的脸色衬托得越发苍白。

翌日清晨,柴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。

“赶紧起来干活!还以为你是金尊玉贵的郡主吗?到了我们王府,你就是最末等的下人,什么活都得干,赶紧换了衣服跟我出去。”

说着来人将手中的下人衣裳丢到沈宁宁的脸上,骂骂咧咧的出了门。

她不敢再耽搁,强忍着身上的伤痛换好衣服,站在了管事张妈的面前。

“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,这不,郡主又如何,穿着下人的衣服不还是一脸卑微样。”

沈宁宁没有回嘴,她低着头,整个人都卑微到了尘埃里。

如果她的卑微,能让他们少折磨自己一点,那她便表现得更卑微一些,再卑微一些。

“走吧,王爷说了,今天王府要宴请贵宾,你负责在厅上斟酒,可别给我惹什么麻烦。”

她端着酒杯谨小慎微的跟在张妈身后,一瘸一拐的来到王府的会客厅。

只是当她走进房间时,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,整个人连同手里的酒壶一同摔倒在地。

随着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。

破碎的瓷片卡到肉里,疼得沈宁宁龇牙咧嘴,不等她站起身来,厅堂里竟爆发出一阵哄笑。

“这不是汝阳王郡主吗?怎么如今成了傅王府最低等的奴婢?”

“我听说她当年可是吵着闹着要当傅王爷的王妃,怎么当不成王妃,便来当奴才吗?”

“你们看看她这副丧家犬的样子,给我带回去放到我府里当一条看门狗倒也合适……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沈宁宁艰难的掀眸,这才发现今日傅辞炎宴请的人,都是她曾经得罪过的公子小姐。

有些是妄想和她提亲却被她奚落拒绝的名门公子,有些是因为她的身份,对她趋之若鹜的官宦女子。

如今知道她落魄,纷纷都赶来看她的笑话,然后在她身上狠狠的踩上一脚,以报当年之仇。

难怪她一个最低等的奴婢,会被派上来斟酒,这些都是傅辞炎特意安排的吧。

他恨她,所以会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她。

沈宁宁慌忙的跪倒在地上,紧张的去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,只是才刚触碰到碎片,手就被一双白色祥云图腾花样的长靴狠很踩住。

“你打碎的酒弄脏了我的鞋,怎么,这就想走?”

瓷片深深的卡在肉里,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,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,每一个字说出口都是钻心的疼。

“公子,是奴婢没长眼,您大人有大量,就饶了奴婢吧!”

那人冷冷笑出声来,脚上的力度却又加重了几分。

“想要饶了你倒也容易,你把这地上的碎片吃了,我便饶你一条命。”

第四章 以牙还牙

沈宁宁疼得脸色发白,她看着洒落一地的碎片,身子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。

这碎片锋利异常,只是用手轻轻一碰,便会被划出一条大大的伤口,又如何能吃进嘴里。

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:“还是张公子有主意折腾人,这碎片进嘴,她的嘴可就别想要了。”

“我听说,张公子之前可是和我们这位堂堂汝阳王郡主提过亲,看样子这是因爱生恨啊!”

张公子瞥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沈宁宁,厌恶的拧了拧眉,仿佛当初和她提亲,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似的。

“就凭她这人不像人,鬼不像鬼的样子,也配我提亲?多看一眼,我都觉得恶心。”

说着那只踩在她手上的脚,越发的加重了力气。

再踩下去,她的手也要废掉了!

沈宁宁抱住他的腿,卑微的祈求道:“我吃,我吃,但求公子饶我一命!”

就在她无视众人的眼神,颤颤巍巍的捡起那锋利的碎片,便要往嘴里塞时,一个清冷而又淡漠的声音从上方缓缓传来。

“行了,这么快就把她给玩死了,还有什么意思。”

傅辞炎的声音一出,众人顿时作鸟兽散,沈宁宁掀眸,两人的视线相交,她的痛苦和不堪统统都跌入进他灿如星辰的眸子里。

玩死了就没有意思了,他的语气平淡,仿佛她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条小猫或者小狗。

“王爷说得有理,这么快就把我们的郡主玩死了,还怎么看她给我们表演呀!”

傅辞炎冷冷勾唇:“她现在可不是什么郡主,你说是吗,星儿?”

她怔怔的看着坐如上宾的傅辞炎,在他那凉薄的眼睛里,看到了几分威胁的意味。

现在的她,还有什么说不的权利。

名字也好,姓名也好,根本就由不得她。

“是,奴婢是星儿,不是什么汝阳王郡主。”

傅辞炎满意的点头:“今日你弄脏了张公子的鞋子,总要赔礼道歉的。在座的都与汝阳王府有仇,既然你和汝阳王府无关,便亲手将这汝阳王妃的牌位都给烧了吧。”

说完他大手一挥,下人立刻将汝阳王妃的牌位拿了上来。

他竟然,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,亲手毁了她娘亲的牌位!

沈宁宁不敢置信的抬头,头顶仿佛响过一个巨雷,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震得痛了。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,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。

即便只是一只猫儿狗儿,也有知觉也会感到痛。

三年了,在监狱里她被折磨了整整三年。

汝阳王府上下一百口人,死的死,卖的卖,流放的流放,难道还不够吗?

她柳烟儿的命是命,汝阳王府的人就不是命了吗?

究竟,要怎样才肯放过她!

“还不动手?”

见她迟迟没有反应,傅辞炎不耐烦的开始催促,墨色的眸子里藏着深沉的怒意,仿佛下一秒便会将沈宁宁撕成碎片。

她怔怔的看着那冰冷的牌位,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娘亲慈祥的面容来。

“宁宁,就算娘亲不在你身边,你也不必难过,娘亲会化作风儿,永远在你身边守护你。”

不,她做不到!

沈宁宁痛苦的跪倒在地上,眼睛里几乎要泣出血来。

“做不到是吗?”傅辞炎没了耐心,脸上的寒意也越来越深,他指着门外一众下人:“当初烟儿因你被人凌辱致死,若是你今天不动手,我便让你尝尝当初烟儿所受凌辱的千倍百倍!”

第五章 价高者得

她瘫坐在地上,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。

让她侮辱自己的娘亲,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。这一刹那,她恨不得立刻死在他的面前结束这一切。

可是她不能,她还没有找到她的妹妹,她答应了爹娘要好好照顾妹妹,要带着他们的希望活下去。

尽管,这些人会觉得她为了苟且偷生,丢了尊严,可她还是要活下去。

“怕了?”傅辞炎缓缓走到她的面前,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纤瘦的下巴,目光带了几分不屑:“我还以为,汝阳王郡主会多么的高风亮节呢,原来为了保留自己的贱命,连孝义都不要了。”

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一道红色的血痕,是啊,为了活着,她什么也不要了。

沈宁宁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身来,颤抖着接过下人手中的火把,像是行尸走肉一般,木然的点燃了摆在自己面前的牌位。

火光四起,那燃烧着的火焰伸着贪恋的信子,把沈宁宁的一双眸子,烧的通红。

对不起,娘……

来世,女儿再给您赔罪!

随着火焰的翻滚,沈宁宁的一颗心好似在油锅中被翻来覆去的炙烤,指甲被她深深的掐进掌心,几乎要流出血来。

不知道这样的程度,傅辞炎满意了吗?能放过自己了吗?

她绝望的看着傅辞炎,却看到他凉薄的嘴唇微微上扬,转身朝在场的人喊道:“今日本王心情好,星儿这个奴婢可以赏赐给在座的各位一晚,为了公平起见,价高者得如何?”

他竟然,把她当做妓女一般,公然叫卖?

堂内欢呼声鹊起,众人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,像是打量着一件物品。

“早就听闻,汝阳王郡主性子孤傲,冰清玉洁,当年除了傅王爷,上京所有名门公子都不入她眼,今天本公子倒想尝尝她的味道……”

“不错,本公子早就想上她了,以前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来,我倒要看看她在本公子的床上,还能不能清高起来!”

“我出价十两,各位可别和我争啊!”

“李公子,你这开价未免太低了吧,青楼最下等的货色也不止这个数吧?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就她现在这副模样,比青楼那些货色能强到哪里去?十两已经是抬举她了!”

“我出二十两!”

“五ɹp十两!”

“一百两!”

竞价的声音越来越多,越来越杂,沈宁宁站在大厅中央,好像一条待宰的鱼。

她被扒光了鳞片,任由那些人一刀一刀的往身上剜。

而整场闹剧的始作俑者,就冷冷的站在最前方,像是一个旁观者。

她想起三年前,在她的及笄礼上,她一曲惊鸿舞惊艳四座。

当年这些人给了她多少赞扬和掌声,如今便回敬给了她多少恶意和诋毁。

曾经那个笑容明媚,肆意飞扬的少女早就死了,死在傅辞炎亲自把她送往大内监牢的那一天。

就在所有人为了她今晚的归属而纷争不休时,一道清冽干净的嗓音,穿透嘈杂的人海,陡然出现在众人耳边。

“我出一千两!黄金!”

第六章 等着收尸吧

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,不止沈宁宁,在场的人都想知道,究竟是谁愿意花这么大的手笔,买一个浑身是伤,万人唾骂的落魄郡主。

沈宁宁掀眸,正对视上那双同样看向自己,清澈而又明亮的眸子。

不过一瞬,他又移开自己的视线,缓步朝面色铁青的傅辞炎走去。

不知他和傅辞炎说了什么,只看到傅辞炎的眉间拧成一个川字,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像是淬了毒的利刃,狠狠扎在她的心口。

众人开始起哄:“没想到这落魄郡主这么有本事,竟然能让小傅将军豪掷千金。”

“春宵一刻值千金,小傅将军今夜可得好好把握啊哈哈哈……”

小傅将军?傅将军的独子傅萧远。

上京的少年将军并不多,眼前人眉目如画,仪表堂堂,沈宁宁细细一回想,便记起他来。

可是两人并无交集,他为何要花重金,买她一夜?

她还在沉思,傅辞炎已经翩然出现在她面前。

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,自带着一股肃杀的气息,沈宁宁后背止不住的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来。

“你能耐不小,都成这副鬼样子了,还能勾引男人为你一掷千金。”

沈宁宁吓得浑身发抖,她不知道盛怒下的傅辞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,她不想惹怒她,不然她前面所受的屈辱,就全都白费了。

就在她准备好承受他的愤怒时,傅萧远竟然挺身将她护在了身后。

“王爷,我既然已经花了一千两黄金买下她,还请王爷准许我先将她带回府中。”

随着傅萧远的阻拦,傅辞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。

分明,让人买下她的一夜这个决定,是他自己下的,可现在要亲眼看着别人将她从自己眼前带走,他的心中竟然烧起一股莫名的怒火。

话已出口,再没有反悔的道理。

他目光阴森的看着沈宁宁,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一般。

“明天你最好准时出现在本王面前,否则,你就等着给你的妹妹收尸吧。”

话音落下,他再不看她一眼,愤然拂袖而去。

回傅府的马车上,沈宁宁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,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柔和的男人。

“手上的伤口痛吗?马车上没有药箱,还是得要到了将军府,才能给你包扎。”

沈宁宁怔住,傅辞炎说过,今日来王府的人都是汝阳王的仇家,她不会傻到相信,仇家花一千两黄金买下她的一夜,只是为了给她治疗伤口。

她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,有些怯懦的开口:“你想要我做什么?”

傅萧远微微蹙眉:“我需要你安心坐在马车上休息,等到了以后我们再检查一下你的伤口,给你上好药。”

看着她这副怯生生的样子,傅萧远不自觉地蹙了蹙眉。

曾经,她穿着一袭红衣跳了一曲惊鸿舞,从此名动京城。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自信与明媚,一颦一笑足以让天下所有男人动心。

可如今,她穿着最粗陋的衣服,浑身上下都是伤痕,干枯的眸子里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神气。方才抱她上马车的时候,更是轻的像是一个孩童。

这还是沈宁宁吗?是曾经那个张扬骄傲,无视陛下叱责,当着所有朝臣,为傅家求情的汝阳王郡主吗?

第七章 我等你

沈宁宁浑浑噩噩的到了将军府,她不知道傅萧远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。

他不仅安排下人给她洗了个热水澡,换上干净的衣服,甚至还叫了大夫给她检查伤口。

掀开衣服,她膝盖上的伤口早就血肉模糊,大夫拿出纱布给她包扎,她还是木然的看着自己的伤口,仿佛这一双腿已经不再是自己的。

傅萧远不忍的上前搂住她,轻轻的身后挡在她的面前,语气温柔,像是哄着一个孩子。

“不要看,也不要害怕,很快就好了。”

他的触碰,让沈宁宁身子一颤。

这世间,竟然还有人会如此温柔对她。

从三年前汝阳王落败,她被丢进大内监牢的那一天起,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任何人对她的善意。

在监狱里,狱卒会给她吃馊了的饭菜,会在她那本就破烂不堪的棉被上撒尿,甚至会把感染了鼠疫的老鼠扔到她的身上。

在这样的折磨下,她都挺了过来,没有在那些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。

可现在,面对着傅萧远的温柔,她竟然止不住的热泪盈眶。

等到伤口完全包扎好,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,这期间傅萧远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,没有挪动分毫。

直到大夫出门,傅萧远才在她的身边坐下来。

“你先好好的睡一晚,明天我会安排人去找你的妹妹,王爷那边我会替你去求情,你不要担心。”

她有些紧张的扯着自己的衣摆,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神:“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?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……”

看着她这副胆小脆弱的表情,傅萧远的心疼得阵阵发紧,她曾是一个多么大胆张扬的姑娘,到底是经历了什么,才会让她变成今天这副模样。

“宁宁,我不需要你报答我,当年如果不是你替我爹求情,我爹哪里有戴罪立功的机会,又哪里有现在的将军府呢?”

“我相信汝阳王不会谋反,更相信你不会滥杀无辜,柳烟儿的死一定与你无关。”

“宁宁,你不要放弃,我一定会找到静好,会把你从王府中救出来。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去边塞,我们就在边塞生活下去,好不好?”

她终于抬起头来,灰暗的眼睛里,萌生出一丝丝亮光:“可以吗?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吗?”

“当然可以!”傅萧远用力的握住她的手,想要将自己的坚定,传达到她的心中:“边塞远离上京的是是非非,我们就定居在那里,再也不回来了。”

“那边的草原一望无际,等你伤好彻底了,我带你去骑马。要是你骑马骑累了,我们可以坐在草地上看夕阳。”

“还有,那里的百姓民风淳朴,都很善良,我们生活在那里,一定会很幸福的!”

听着他的遐想,沈宁宁仿佛真的置身在边塞,她终于和妹妹静好团聚了,她们一起骑马驰骋在草原上。

许久,她才回过神来,将自己紧握手指摊开回握住他的手掌。

“好,我等你,等你带我离开上京的那一天。”

第八章 不要管我

抱着这样的幻想,沈宁宁睡了过去,可又数次从睡梦中惊醒过来。

她好怕今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,醒来以后,她又回到了傅王府受尽折磨。

在反反复复折腾好几次后,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。

昨天她离开王府时,傅辞炎的脸色她不是没有看到,还有分别时他警告的话语,都还历历在目。

想到这里,她顾不上和傅萧远道谢,叠好床上的被子,便匆匆的从将军府跑了出来。

如果傅辞炎真的对静好下手,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。

不等当她赶到傅王府,在穿过回去的必经之路时,竟然发现城墙门口破天荒的站满了人。

沈宁宁心中咯噔一声,一股莫名的不安猛地涌上心头。

拨开人群,她一眼便看到那张她日思夜想,为之担忧而又心痛的脸。

她的妹妹沈静好,此刻双脚被死死捆住,整个人倒挂于十米多高的城墙之上。

原本苍白的脸,因为血液倒流,红的有些发紫。

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,在眼前受尽折ɯd磨,沈宁宁的心仿佛被凌迟一般,痛得她无法呼吸。

她简直不敢相信,那个曾经天真可爱的小女孩,会变成今天这副瘦骨嶙峋的凄惨模样。

仍记得当初她下大狱的那天,静好像个小尾巴似的,可怜兮兮的跟在她的身后。因为害怕她担心,所以在她转身之前,用小手迅速的擦干了自己的眼泪。

“长姐,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爹娘的。”

“静好会好好听爹娘的话,等着长姐回家……”

只是如今,她们已经家破人亡,哪里还有属于她们的家!

沈宁宁哭着往城墙上扑,只是下一秒,她便被看守的士兵,用力拖开。

随后耳边便传来傅辞炎凉薄至极的声音。

“一夜未归,沈宁宁,你就这么缺男人?”

分明是他将她玩弄于鼓掌,是他亲口下的命令,将她像妓女一般拍卖,她只是照着他的命令行事,却还是惹恼了他。

她无视自己膝盖的伤口,噗通一声跪倒在傅辞炎的面前。

“王爷,都是我的错,你放过静好吧,她什么也不知道啊!”

“求求你了,王爷,我真的错了,我该死!你杀了我,饶了静好吧!”

“你要对我做什么都可以!求求你……”

她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,哪怕是在被监狱被人打倒,整张脸都被人踩在脚下时,她都没有求饶,始终保持着她汝阳王郡主的铮铮傲骨。

可现在,为了能让她的妹妹活下来,不管让她做什么事情,哪怕让她像一条狗一样,和他摇尾乞怜,她都甘之如饴。

一直昏迷的沈静好,似乎听到了她祈求的声音,竟然费力的张开了双眼。

她艰难的开口,每一个字都说得分外艰难。

“长姐……不要求他……”

“走……你走……不要管我……”

傅辞炎冷冷勾唇:“好,好骨气!我昨天警告过你,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代价。”

“来人,马上给我把绳子砍断!”

第九章 此生不见

“不要!”

沈宁宁目眦欲裂,她尖叫着扑到傅辞炎的脚边,不顾一切的用力磕头。

“王爷……求求你!”

因为太过焦急和悲痛,她已经不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,只是麻木的将头砸在地上。

直到傅辞炎冷冷挥手,那些人已经停下割断绳索的动作,她还是不知疲倦的重复着磕头的动作。

看着她额头上渗出来的斑斑血迹,傅辞炎没来由的胸口发紧。

不该这样,他不该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有一丝的不忍。

傅辞炎漠然转身,不再看她一眼。

“想要我放过她也可以,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脱光衣服,在这里站上三天三夜,从此我便放了你们两个。”

她愕然的看着傅辞炎的背影,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。

这便是她用尽自己一生最好年华深爱过的男人,曾经只是看他一眼,便足以欢喜一整天的男人。

如今,他却赐予她这世间所有的羞辱和痛苦。

沈宁宁缓缓的站起身来,她的眼睛已经干涸,一滴泪都流不出来。

“王爷,希望你说话算话。”

说着,她颤抖着双手开始解衣服的扣子。

傅辞炎身子一颤,他恨她的嚣张跋扈,恨她的高傲自满,恨她害死了柳烟儿,恨她仗着汝阳王府的势力无法无天。

所以他亲手毁了汝阳王府,毁了她。

可当他看到曾经那个灿如星辰的女人,跌落凡间湮灭所有光芒时,他心中竟然没有报复后得逞的快感。

就在他欲开口阻止时,悬挂在城墙上的沈静好,竟然忽然从腰间掏出藏好的匕首,用尽浑身的力气,狠狠割断了自己脚上的绳子。

“长姐!不要……”

剩下的字眼还未出口,她整个人便跌落城墙,重重的摔在沈宁宁的面前。

“不!!!”

血,到处都是血,沈宁宁怔怔的看着砸在自己面前的妹妹,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,连挪动脚步的力气都没有。

围观的人群被吓得四散躲开,连看守城墙的侍卫都后退了几步。

沈宁宁眼睛瞪得大大的,却一滴泪也没有。

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身边,缓缓在她面前跪了下来。

静好,是为了她死的,为了不让她受侮辱,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可是静好不知道,没有了她,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?

看着沈宁宁瘦弱而又绝望的背影,傅辞炎的心忽然跟着提了起来,他握紧自己的手掌,冷汗却密密麻麻的渗出来。

“我并未想过要她性命。”

她未曾看他一眼,却忽而开始放声大笑,像是地狱里的幽灵,带了几分阴冷。

“傅辞炎,你那么恨我,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?”

他从未看到过她脸上有这样癫狂的神色,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心慌,不等他回应,她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。

“人人都说汝阳王郡主错得离谱,为了嫁给心爱的男人,逼死他的心上人,弄得自己也家破人亡。”

“可我告诉你,我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一件事,就是爱上了你!”

傅辞炎胸口一滞,所有的气息都像是堵在了自己的喉头,他伸出手,却看到她拿起那把沾满献血的匕首,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。

“傅辞炎,我诅咒你!诅咒你一辈子爱而不得,再无一人真心对你,诅咒你的真心也被无情糟践,诅咒你对我做过的事,也将一件不落的折磨你。我要你这辈子跟我一样痛苦,才算道歉!”

话音落下,她举起匕首,毫不犹疑的捅进了自己的心脏。

刹那间,鲜血四溅,她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,重重摔倒在地。

傅萧远,你描述的塞外很美好,可是对不起,我已经没有坚持下去的意义了……

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,她眼睁睁看着傅辞炎清冷的眸子闪过无数的慌乱,朝她飞奔而来,她用尽最后的力气,说出最后一句话。

“我好悔,下辈子……我再也不要遇到你……”

第十章

傅辞炎怎么也没有想到,会亲眼看到沈宁宁死在自己面前,她那么悲戚而又绝望的看着自己,这些年的回忆,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。

“辞炎哥哥,你骑马真厉害,可以教我吗?”

“辞炎哥哥,你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,将来长大了,我就嫁给你啦!”

“辞炎哥哥,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,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,我会去和陛下解释,你不要这样不理我……”

“辞炎哥哥,我没有伤害柳姑娘,你相信我……”

“辞炎哥哥,你放过我吧……”

那把匕首好像插在了他的胸口,痛得他呼吸不过来。

“不!”

“沈宁宁!我不准你死!”

“没有我的允许,你不准死!”

他好似发了狂,胸口热热的,一开口便吐出一大滩血来。

他还想上前,眼前却忽然一片漆黑,下一秒他整个人彻底昏了过去。

再次醒来时,天已经黑了,傅辞炎掀开被子,来不及穿好鞋子,便往屋外奔去。

“来人!备马!”

下人纷纷跪倒在地:“王爷,也已经深了,您要去哪里?”

他一脚踹翻自己面前的下人:“混账,郡主呢?”

众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,不知道自家王爷心中到底对这个汝阳王郡主是什么看法。

昨日还因为她一夜未归,气得砸坏了府上大半的茶盏,今日又派人将她的妹妹吊在了城墙上。

最后还是管家颤抖着开了口。

“王爷,郡主今日下午自刎身亡了!”

傅辞炎怔住,只是下一瞬便开始勃然大怒,他揪住管家的衣领,额头上的青筋因为愤怒而根根爆起。

“你说什么?谁死了?谁说她死了!”

管事的被吓得脸色发白,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:“王爷,是真的,今日午时郡主的妹妹坠地而亡,她便跟着一起去了!”

他好似发了狂,手中的力气也加大了几分,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都说得咬牙切齿。

“我不信!没有我的准许,她怎么可以死!她人呢?我要她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!”

“我还没有折磨够呢,她怎么能死!”

管事的连连摇头:“王爷,您昏倒以后,小傅将军便赶来了,是他将郡主的尸身带走了!”

听到傅萧远的名字,傅辞炎的胸口猛然涌上一股怒火,那团怒火熊熊燃烧着,吞噬着他的所有理智。

沈宁宁是她的人!谁允许他来带走她!

傅辞炎扔了手中人,披上外衣被风尘仆仆夫人往外赶,他骑着黑色的骏马,一路疾驰来到将军府的门前。

即便已经深夜,他仍旧不顾一切的将拳头重重捶打在将军府的大门上。

“开门!”

第十一章

没过多久,便有下人赶来开门,见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,是当今王爷,立刻跪倒在地上。

“奴才给王爷请安!”

傅辞炎早就被怒火给控制,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,直往将军府的大堂赶。

“傅萧远呢?你给我出来!”

他站在大堂吼了几声,也没有看到人影,只是顺着星星点点的烛火,他竟然看到将军府的整个屋檐都挂满了白布。

那是,吊丧用的白布!

傅辞炎眼前发黑,他伸手扶住柱子,才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倒下。

“傅萧远,你给我滚出来!”

为什么要在他的府上挂满吊丧用的白布,他凭什么!

没有人回应他,他握紧拳头,大步冲向那冷清清的灵堂。

“轰!”

大门推开,凄冷的灵堂里点着几支蜡烛,傅萧远面容憔悴的躺在两副棺材前,手中还抱着一个小小的坛子。

见到傅辞炎出现在他的面前,他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,然后便低下头将手中的坛子抱得更紧了。

傅辞炎发了狂,冲上前用力掀开棺材的盖子。

“我不相信!不可能!”

“这绝不可能!”

棺木轰然打开,里面却空空如也,除了一根秀丽的簪子,什么也没有。

傅辞炎的心忽然提了一口气上来,沈宁宁不在里面,她没死!

一定是傅萧远将她藏起来了,一定是!

想到这里,他越发的激动起来,转过身用力的揪住了瘫坐在地上,傅萧远的衣领。

“说,你把她藏哪里去了?”

傅萧远掀眸淡淡瞥了他一眼,冷冷勾了勾唇。

“和你有什么关系,我为什么要告诉你?”

傅辞炎勃然大怒,握起手中的拳头,狠狠砸在他的脸上:“说!她在哪儿?!”

傅萧远甩开他,眸子里终于有了几分气息。

他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那一方小小的白瓷坛子,冷声道:“她在这里,我已经把她给火化了。”

“混蛋!”傅辞炎只觉得像是生生吞了一枚滚烫的炭火,胸口像是要被烈焰给灼穿,他愤怒的揪住他的脖子,下一个拳头马上又要来临。

早就有所防备的傅萧远,此刻却没有再挨他的拳头,一手死死抱住那白瓷坛,一手用力的握住了他挥过来的拳头。

在战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,他的武功他人轻易动不了他。

被阻挡住的傅辞炎越发的愤怒,他咬牙切齿的瞪着他,恨不能亲手将眼前人撕成碎片。

“傅萧远,你以为你随便编个谎言我就会信吗?她没死是不是,你把她给我交出来!”

第十二章

傅萧远眸色沉沉,看向傅辞炎的眼神更是带着滔天的恨意。

“傅王爷,是你亲手逼死了她,如今她已经成了这坛子里的一捧灰,你还想要再怎么折磨她?”

是他,逼死了她!

是他,让那个曾经爱笑爱跳的姑娘,变成了这坛子里一捧暗淡的灰。

傅萧远没了耐心,一把用力的甩开他。

“傅王爷,这世间最没有资格来质问我的人就是你,火化是宁宁自己的意思,她不想死了以后,尸身落入你的手上,被你继续凌辱折磨。”

在她眼里,他竟然是这样的人?就连她死了,尸体也不会放过?

不,不可能,他不相信。

傅辞炎摇了摇头:“傅萧远,我不信,你一定把她藏起来了是不是?”

看着他这副自欺自人的模样,傅萧远只觉得恶心。

活着的时候,百般折磨,死了装出这样一副不舍的样子,是想给谁看呢?

“她确实是死了,那把匕首那么锋利,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划破了喉咙,血流了一地。我赶到的时候,她已经失血过多奄奄一息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”

“她只告诉我,把她和妹妹葬在一起,一起火化了,她再也不想看见你。”

“傅王爷,即便你对她恨之入骨,如今她已经死了,就让所有的仇恨随着她的死亡结束吧。”

结束?不,不可能结束!

傅辞炎的脸苍白如纸,他死死拽住傅萧远的衣领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咬出来一般。

“你把她还给我,她是属于我的!”

就算她死了,她的骨灰,也该是属于她的!

傅萧远后退了半步,将那白瓷坛抱得更紧了。

“活着的时候你就不肯放过她,她死了你还要霸占?她不属于你,她是自由的。”

“傅王爷,有的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。以前,她那么喜欢你,天天跟在你的身后,你却不爱搭理她。”

“只因为你中意的女子死了,你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宁宁的身上。你也从来不肯听她的解释,就让她背负了整整三年的杀人犯罪名。”

“因为你的意中人,你让她从天堂跌入地狱,你让她家破人亡,你逼死了她的妹妹,让她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,更活生生的逼死了她。”

“我从来都不相信宁宁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,当年我爹战场失利,险些被问斩,是她向陛下求情才换来傅家的今天。我亲眼看到她为了救街边的乞丐,险些从马上跌落。因为府中奴才欺凌百姓,她更是当街狠狠责罚了自己的奴婢。”

第十三章

“你说,这样善良的人,会为了嫁给你做出伤害他人姓名的事来,我不相信。”

傅辞炎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,抓住他的手,也开始摇摇欲坠。

“你说,她当街责打府中奴才,是因为他们欺凌百姓?”

傅萧远眉头拧成川字:“你若是不信又何必再来问我,其实这些事,傅王爷若想知道,只需派王府的暗卫稍稍一查,便可水落石出。”

“你一直不肯调查的真相是什么?是害怕知道真相后,明白自己误会了她,错伤了,却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吗?”

“你知不知道,她有多痛苦?那晚我接她来我府中,她浑身都是伤,我看着都觉得胆战心惊。大夫给她上药,她却一声不吭,甚至连掉泪都不敢。她曾经是多么明媚的女子,可因为你,她变得胆小,脆弱,不堪一击。”

“我真的恨啊,我恨自己没有早些找到她,我恨自己没有直接带走她,这样她也不至于到死,都活在痛苦和绝望里。”

“傅王爷,我知道你权势滔天,在整个上京没有人敢和你说一个不字,但是我告诉你,宁宁的骨灰我不可能给你,除非你杀了我,才可从我的尸体上夺走她的骨灰。”

傅辞炎看着他,浑身上下好似浸泡在了冰冷的水里,没有一丝温度。

他想站起身来,挣扎了许久却还是不能动弹。

就这么沉默了许久,他才终于意识到,沈宁宁是真的已经死了。

他冷冷的站起身来,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傅萧远的面前,眸子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,狠狠扎向他。

“傅萧远,你不在意自己的死活,也不在意傅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死活吗?今日我若得不到她的骨灰,你便等着给傅家上下所有人收尸吧!”

“卑鄙!”傅萧远气急了,他拔出身侧的配剑,狠狠朝傅辞炎刺来。

傅辞炎眼疾手快,同样抽出配剑,飞快的还价。

电光火石之间,只看到两人的剑影,在半空中飞舞。

两人的武功都是上乘,一时之间根本分不出胜负,傅萧远抱着骨灰坛占了下风,一不留神手上中了一刀。

趁着这个间隙,傅辞炎飞快的上前,夺过傅萧远手中的骨灰坛,飞身离去。

看着傅辞炎匆匆离去的身影,傅萧远没有上前追赶,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里。

抱着骨灰坛的傅辞炎,骑着快马一路飞奔,回到王府后,他将自己反锁在门内,谁也不许靠近。

第十四章

那冰冷的骨灰坛,被他护在怀里,却依旧没有一丝温度。

“沈宁宁,你给我起来!”

他试探性的喊了几句,却再也没有任何人回应。

院子里安静得可怕,没有沈宁宁的身影,可身边又好像全是她得声音。

“辞炎哥哥,今日我在上京的铺子里,吃了一道非常好吃的菜,改日我们一起去吃好不好?”

“辞炎哥哥,陛下说你下棋的技艺当属天下第一,不过我可不相信,不如我们比试比试?”

“辞炎哥哥,你为何不肯娶我?我心中有你,我愿意嫁你!”

“柳姑娘到底哪里比我好?她会的我都会啊……虽然她或许比我要美上几分,可是她不适合你。”

“辞炎哥哥,我不是嫌弃她身份卑微,你误会我的意思了。”

“你要这样才肯相信我,我真的没有做……”

每一声辞炎哥哥,都像是一根针,一针阵的扎在他的心口。

他想将那些针拔出来,可是已经融进了他的骨血中,再也找不出来了。

事到如今,他才敢承认,自己竟然对沈宁宁有情。

是什么时候开始?是她一声一声的叫自己辞炎哥哥的时候,还是天天跟在他身后,像是一条甩也甩不走的小尾巴的时候呢?

或许在更久以前,她跳了一支那样惊艳四座的舞蹈,上京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她得红裙下。

他不免俗套的动了情,可是却死要面子不肯承认。

所以她越对自己表现出喜欢,他越是对她排斥。

以至于后来柳烟儿出现在他的面前时,他才会把自己心中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了她得身上。

所以在得知她被沈宁宁害死以后,那些爱意统统都化为了滔天的恨意。

他恨她恶毒,恨她不择手段,恨她为了得到自己竟然不惜害死他人性命。

他更恨自己,恨自己看错了人,竟然会有这样的女人动情。

所以他疯了一样的报复她,好似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中好受一些。

可是当他看到那些人拼命侮辱她,想要她吃掉那些碎片时,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替她解了围。

在看到傅萧远竟然愿意为她花一千两黄金,只为买她一夜时,他更是嫉妒得发了狂。

不管他有多厌恶沈宁宁,她都只能是他的。

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起今日傅萧远的话,他心头不自觉的涌上几丝不安来。

难道,沈宁宁真的是冤枉的?

这个念头萌芽,简直让他不敢想下去。

他推开门,唤来自己的暗卫。

“关于当年柳姑娘死的事,给我仔仔细细的查清楚!”

第十五章

暗卫得到命令后,迅速的开始展开调查。

事情的真相很快出来,暗卫赶到王府,跪倒在傅辞炎的面前,几乎有些不敢开口。

“说!”

听到傅辞炎的呵斥,暗卫这才将事实一五一十的说来。

原来,当年柳烟儿遭到凌辱,是因为她与人偷情被人撞破,才被那些流民占了便宜,她本只打算做做寻思的样子,却没想到失手从悬崖上掉了下去。

那与她偷情的男人害怕事情败落,傅辞炎找他的麻烦,才编出了这样一套谎言。

当时沈宁宁白天才与柳烟儿见过面,这才给了他嫁祸的机会。

听完事情的所有真相,傅辞炎如遭雷击。

他从来没有想过,事情的真相,会是这么的丑陋不堪。

原来这个世界上,最可笑的人,竟然是他自己。

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,他将最爱自己的人,丢进了监狱,狠狠折磨了三年。

他让她从天之娇女,变成蝼蚁。

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!

傅辞炎双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,他用力的将手砸向桌面,关节瞬间变得发青发红。

可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,转身命令暗卫,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。

“我要你们马上找到那个男人,把他的肉一刀一刀的切下来喂狗!”

“是,王爷!”

暗卫退去,偌大的房间再次只剩傅辞炎一个人。

他无力的瘫倒在地,身子更是忍不住的颤抖。

宁宁,我错了,你回来好不好……

忽然间,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,用力跑到书桌边,将那坛骨灰用力的抱在自己的怀里。

“宁宁……不要走……”

可是任凭他怎么呼唤,再也没有人出现在他的身边。

不会有人再甜甜的叫他辞炎哥哥,也不会再有人像个小尾巴似的,跟在他的身后。

他到底做了些什么?

他为什么要这样做?

为了柳烟儿,他编造了汝阳王谋反的证据,亲自签下流放汝阳王的文书。

是他,亲自将她扔进大内监牢,亲口对看守她得狱卒说,只要不死,随便他们怎么折磨都可以。

更甚至,她的妹妹,也是他派人卖到青楼,最后更是生生的死在他的面前。

她还那么小,脸蛋圆圆的,笑起来有一对酒窝。

以前,沈宁宁每次来找他,都会和他提起自己的妹妹。

“辞炎哥哥,你想不想抱一抱静好,她真的好可爱。”

他怎么忍心。

他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,怎么能让她亲手烧了自己娘亲的牌位,怎么能把她当个妓女一般拍卖,怎么能把她生生践踏到污秽不堪的泥里。

第十六章

胸口沉沉的痛,像是被人生生打了一拳。

“宁宁,是我不好,我不该不相信你……”

“只要你能回来,让我做什么都可以……”

可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沈宁宁,曾经那个看着他眉眼里都是笑意的女孩,永远的从他身边消失了。

而且一切,都是拜他所赐。

是他毁了一切,是他亲手将沈宁宁从自己身边推开。

他好后悔,好心痛,以至于不能接受沈宁宁已经死去的事实。

如果时光倒流,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伤害她。

可是一切都晚了。

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三年,塞外的大漠没有了往日的宁静,北边匈奴时长来犯,若不是傅萧远一直镇守塞外,只怕匈奴早就攻破了防守,直奔上京。

这一日,操练完军队,傅萧远如往常一般换好衣服便来到街边的一处小店坐下。

“店家,来一碗阳春面。”

“客官,您稍等,马上来!”

店家转过身,却是一张熟悉的脸。

“傅大哥,你来啦!”

一旁帮忙拿碗的沈静好笑着凑到傅萧远的面前:“今天来的怎么这么晚,比平常晚了半个时辰呢。”

傅萧远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糖葫芦,递到她得面前:“这不是给你买冰糖葫芦去了吗,知道你个小馋猫喜欢吃这个。”

看到眼前红灿灿的糖葫芦,沈静好如获至宝,笑嘻嘻的接过糖葫芦,拖着稍微有些不太利索的左腿,兴冲冲的走到沈宁宁的面前。

“姐,你看,傅大哥给我买的。”

忙着下面的沈宁宁宠溺的看了她一眼,双手却不停歇的动作着。

烧开的水里下好擀好的面条,碗里放上一勺香喷喷的猪油,和一些葱花,再放上一些作料浇上滚烫的鸡汤,煮好的面条捞起来,一碗阳春面就成了。

沈宁宁将面条端到傅萧远的面前,自己也跟着在他的面前坐下。

“吃吧,饿坏了吧。”

傅萧远笑笑不说话,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支翠玉的簪子,献宝似的递到她的面前。

身后原本开心吃着糖葫芦的沈静好,看到簪子,立刻凑了上来。

“傅大哥,你不公平,给我就只有糖葫芦,给长姐的就是这么漂亮的簪子。”

傅萧远一边往嘴里夹着面条,一边回答道:“你个小馋猫,向来对这个首饰没有兴趣,就喜欢吃,我当然买你最喜欢的东西啦。更何况,像簪子这些东西,将来要你的心上人送给你才是。”

沈静好狡黠的笑了笑:“是吗?那看样子,傅大哥的心上人,是长姐了?”

第十七章

“静好!不要胡说!”沈宁宁脸羞得通红,赶紧打断她得话,自从三年前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,她对这些感情,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。

更何况,傅萧远这样优秀的将军,自然要配名门闺秀,她这样的女子,如何配得上她。

傅萧远不顾沈宁宁的阻拦,伸手将那枚簪子,细心的簪在她得头上,声音更是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。

“怎么不让她继续说,静好说的没错,我的心上人就是你呀。”

她却只是笑着摇头,三年前,静好从城墙上摔下来险些送命,她也跟着绝望自尽。是傅萧远在紧急关头赶到,带着她们二人回了将军府。

府中有着塞外的名医,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将二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。

傅萧远一早就料到傅辞炎定会寻上门来,所以早早的将二人藏在了地下室,更是备好了骨灰,只等着他上门来要人。

后来果然不出所料,他大闹将军府后,夺了骨灰甩门而去。

而他则在两人的伤口恢复稳定后,立刻派人悄悄将人送到了大漠。

他自己,则是在三个月后,才向陛下恳请,终身镇守边疆。

如此一来,既发挥了他将军的职能,也不会被傅辞炎察觉。

这样平淡的日子,他们一过便是三年。

为了解闷,也为了迎接新生活,沈宁宁带着沈静好在这边塞之地开了个小面馆。

正如傅萧远所说,边塞百姓民风淳朴,待人热情。没有人会计较她们以前的身份,也没人问她们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。

是傅萧远给了她们第二次生命,是他拯救了她们。

谈话间,傅萧远已经把一碗面给吃完了,他意犹未尽的把汤喝了个精光,笑着说要带她上街走走。

“可摊还没收呢。”

沈静好坐在一旁啃着糖葫芦,识趣的挥手。

“去吧去吧,这里交给我了。”

见到她这么懂事,傅萧远越发宠溺的朝她笑了笑,说着边拉着沈宁宁往街上走。

天色还早,许多夜市的摊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外面摆摊子。

傅萧远拉着她,缓缓的在街上走。

不远处的小摊子引起了他的注意,他拉着沈宁宁加快了步伐。

“宁宁,你看这个手帕上的刺绣多好看,上面有你最喜欢的合欢花。”

顺着傅萧远的目光看去,沈宁宁这才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条白底色,合欢花刺绣的手帕。

那合欢用了几种不同的丝线,在光线的照射下,活灵活现,真是好看极了。

可是,她之所以喜欢合欢花,是因为那个人。

第十八章

世事合欢,他的府中,曾经种满了合欢树。

那个她再也不愿意提及名字的人。

看着沈宁宁的脸色有些僵硬,傅萧远伸手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:“怎么了,不喜欢吗?”

她回过神来,看着帕子上那刺目的图案,重重的摇了摇头:“我现在不喜欢合欢花了,朝开夕落,一下雨便被吹得什么都不剩了。”

傅萧远的眼神有一瞬的出神:“那你现在喜欢什么花?”

她灿烂的笑出声来:“我不喜欢花了,我喜欢胡杨,它们生长在沙漠里,却坚韧不拔,长成参天的大树来。”

傅萧远点头:“好巧,我也喜欢胡杨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继续往前方走去。

四下里开始热闹起来,华灯初上,边塞的夜晚总是这样的喧嚣和热情。

借着这样好的氛围,傅萧远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
“宁宁,我对你的想法你一直很清楚,你可愿意嫁给我,做我的妻子?”

灯火摇曳,傅萧远五官分明的脸,越发显得英俊无比。

他向来是温柔的,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,他都是如此温柔的对她。

在所有人对唾弃她得时候,是他给她关心,是他找人给她看病。

他无视流言,相信她,支持他。

甚至,为了她,他远离了那个让他加官进爵的上京,陪她在大漠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。

可就是因为他如此完美,她才不能和他在一起。

分明,他该有更好的人生,她怎么能成为他的绊脚石呢。

心中像是被人撕开了一道裂缝,呼呼的往里面刮着冷风,沈宁宁几乎不敢去看他深情而又缱绻的眸子。

沉默了许久,她终于开口。

“萧远,对不起……你会遇到更好的姑娘的。”

他脚步一滞,身子微微一颤,却没有再追问下去。

“没关系,我可以等,宁宁,我会等到你愿意嫁给我的那一天的。”

两人没再说话,她不知道要怎么开口,他好像误会了,误会她的心里还有那个男人。

那个一提起他的名字,整个五脏六腑都会痛的男人。

只是,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解释,索性被沉默着,当一回沙漠里的鸵鸟,遇到问题,只会把头埋在沙子里。

夜里,沈宁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,脑海里全部都是傅萧远气度风华的身影,和他亮晶晶的眸子。

他说,宁宁,我心悦你,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?

这些年来,她从来不敢奢望,她只要平静的度过此生,就已经是上天给的恩赐了。

可是他竟然,想要娶她,想要和她组建一个新的家庭。

她不相信,也不敢相信。

第十九章

这世间有那么多美好的女子,以他的身份地位,什么样的女人没有,他怎么会心悦她呢?

在她第二十次翻身的时候,沈静好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她。

“长姐,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去外面数星星吧。”

沈宁宁转过身捏了捏她的脸蛋,嗔道:“你个小丫头,嫌我吵着你了?”

她咯吱笑出声来:“我瞌睡都被你给弄没了,长姐,你是因为傅大哥的事不开心吧?”

没想到她竟然还能看穿自己的心事,沈宁宁也不瞒着,沉重的点了点头。

沈静好叹了口气:“傅大哥实在是个不错的男人,长姐你既然与他情投意合,为何总是要躲着他呢?还是说,你心里还有那个男人?”

听到她提及傅辞炎,沈宁宁赶紧摇头:“当然不是,我怎么可能还想着他,他那样对你,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。”

“那就好,我还以为你对那个男人还余情未了,毕竟当年,你爱他爱得那么深。”

沈宁宁用力摇头,“不可能了,在他亲手将我送进大内监牢,把你丢到青楼,又把爹娘流放宁古塔的时候,我便不可能再爱他。此后种种,只是加重我对他的仇恨。”

曾经有多爱,如今便有多恨。

“那你为何不肯接受傅大哥?长姐,错过了傅大哥,你这辈子都不会开心。”

她何尝不知道,可是他曾经亲眼看到她的落魄,她的不堪,她所有的脆弱都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面前。

她不敢,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风雨了。

就这样吧,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下去吧。

之后的每一天,傅萧远还是同往常一样,每日操练完军队,便来陪两姐妹吃饭,有时候和沈宁宁一起散散步,陪她说说话。

直到最近战事焦灼,傅萧远来面馆的次数,便开始少了起来。

听闻,此次匈奴新上任的王,野心勃勃,上任不到一月,便下令攻打上京。

此番战事来势汹汹,边境的百姓也开始人心惶惶。

若不是傅萧远镇守此地,只怕百姓早就四处逃难了。

上京,傅辞炎接到前线密保,说此番战事匈奴是有备而来,前线粮草吃紧,需要上京增援。

自从沈宁宁从他的世界消失以后,他除了朝政之事,其余一概不问。

如今前线战事吃紧,他不假思索的和陛下上奏,肯定让他带兵支援前线。

纵然前线凶险万分,可留在这里,他没有一刻不牵挂沈宁宁。

这些年,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,梦里的她静静的望着自己,露出那样凄惨而又绝美的笑容。

睁开眼,除了发凉的后背,再也不剩下什么。

或许,此时出行,也算是一种慰藉吧。

第二十章

他没有随大队伍出行,而是带着一队暗卫,走小道出发。

到达大漠时,比身后的精兵早来了整整三日。

街边人流窜动,丝毫看不出战事吃紧的状态。

看样子,傅萧远的确把边塞治理的很好。

傅辞炎下马,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部下,随后独自走在最前方。

他穿着一席月白色长袍,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的照射下蒙了一层金边,更是显得英俊非凡。是而街边人的目光,纷纷落在他的身上。

“这是哪里来的公子,长得可真是标志。”

“我们这种边塞地方,除了傅将军,再也没见过这么标志的男儿了。”

傅辞炎微微蹙眉,无视那些议论声,视线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小面馆上。

铺面虽然不大,却干净整洁,隔得老远都可以闻到面条的清香。

这味道,像是上京的阳春面。

在大漠这种地方,竟然还有上京才有的阳春面?

傅辞炎不禁对这个面馆产生了几分好奇,他一步一步走进,在最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。

正要开口时,眼前竟然出现一个他再熟悉不过ɯd的人的脸来。

那张他日思夜想,每个夜里都会出现无数次的脸。

沈宁宁,真的是他的沈宁宁!

即便她穿着边塞的纱裙,脸用面纱围住,只露出一双清澈干净的大眼睛,他还是一眼认出她来。

她没死!她竟然没死!

该死的傅萧远,竟然骗了他这么多年!

他控制不住的冲上前去,用力的抓住了沈宁宁的肩膀,不顾一切的将她搂入了自己的怀中。

“宁宁!你还活着!”

被忽然冲出来的傅辞炎抱住的沈宁宁,吓得浑身一颤,反应过来后立刻拼命的挣扎。

“放开我!放开我!”

他不顾沈宁宁的挣扎,仍旧死死的将她抱住,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一般。

“宁宁,我是你的辞炎哥哥啊……”

听到傅辞炎的名字,她更是害怕得浑身发抖,双手用力的推搡着,一双眼睛涨得通红。

“救命!救我!”

在里间屋子收拾的沈静好,听到沈宁宁的呼喊声,立刻冲了出来。

远远的,她只是看到傅辞炎一面,便惊得瞳孔放大。

这个赐予她全家噩梦的男人,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她得面前。

一瞬间的惊恐后,沈静好举起平日里的擀面杖朝傅辞炎狠狠砸了过去。

“放开我姐姐!放开她!”

傅辞炎回眸,这才发现原本惨死在城墙下的沈静好,竟然也安然无恙的站在他的面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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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载自公众号:从容看书

主角:沈宁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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